【赵祁】牵丝戏（5-6）
5
沙瑞金要回来了。
祁同伟几天没消息，赵东来就在家像死狗一样躺了几天，侯亮平不敢问他怎么了，但也不傻，还能直觉出来是为了谁，就自作主张去打听了一下。打听的对象还是那天送高育良回去时见过的一个叫陈海的后生，一来二去熟悉了，倒也打听出点眉目。
祁同伟是跟着高育良一起加入班子的，具体怎么进来的没人知道，只知道高育良擅长木偶戏，操偶技术出神入化，但现在鲜有人还看这种假的东西，一箱子家伙事儿也就放下了。
都说祁同伟是跟着高育良学戏的，但没人见过他吊嗓或者拿顶，偶尔手里把玩着把折扇就算练扇子功了。
第一次露脸唱，也是早早就安排好了的，班子里大多数人都忐忑的很，因为连个排练都没有，可那回祁同伟是真露脸，唱完以后之前觉得他们爷俩没本事就不给好脸的也都换了孙子样，只是人家两位以前什么样以后还是什么样，不太搭理其他人。
赵家？赵家是一直都着人过来请祁老板，但是次次连人都看不到，直到前几天高育良吐了口，祁老板才应了声，估计以前不去见也是高育良的意思吧。
赵府把戏班子的骨干都叫去了，府里头是夜夜笙歌灯火通明，但是具体就不知道了，他们这些小杂碎也打听不出什么来。
侯亮平嗓子都说干了，赵东来也只是翻了个身，连屁都没赏他一个。侯亮平觉得不太爽，照着赵东来屁股上就是一巴掌：“你都琢磨什么呢，你是什么东西，还指望能入人家角儿的眼么？这个世道，要么有钱，要么有权，赵家钱权都有，你是什么都没有。”
这一下赵东来就像被人踩了尾巴一般整个人都炸了毛，还没发作，啪啪啪的拍门声急的像火烧了眉毛。
两个人大眼瞪着小眼，还是侯亮平机灵，赶忙去拉了门栓，二管家李达康一脸怒相走进来，四处看了看，指着赵东来就开始骂道：“老爷把家交给你，你倒好，卫生都不打扫干净，年纪轻轻的聋了么，我是从大门拍到后门，拍了这么久才把你喊出来，幸好是我先回来，这要是老爷直接回来，成何体统！还有这是谁啊，这是什么人都能进来的地方吗？”
赵东来耷拉着脑袋，也不回嘴，想了一会儿，才一副大梦初醒的样子，啊，沙老板要回来了。
他立马来了精神头，撵走了侯亮平，照着李达康的指示开始置办东西。
李达康是个急脾气，来得快去的也快，见赵东来勤快起来态度也好，他也就消了气，笑眯眯的安排起随行的下人来。
赵东来瞧着他有了笑模样，便蹭过去，笑嘻嘻的递了杯茶，看他咂摸了一口，才开口问道：“沙老板怎么突然回来了？”
李达康斜楞了他一眼：“打听主家的事儿了？唉，也没什么，听说咱们这边来了个厉害的，虞姬能配得起沙老板的霸王，这不赵家就撺掇着希望来一场，反正咱们爷也是好久没回来了……”
后面的话他是半分都没听进去，只是觉得沙老板的回来应该不只是为了唱一场，他想问问李达康关于梁冰的事儿，但也只是想想，按照李达康的脾气，这话真问了估计也就挨了揍了。
沙老板人那么好，自己去求求，肯定不会让祁同伟吃亏的。
赵东来这样暗自下决心，毕竟没有沙瑞金，他也活不到今天。
6
赵家老爷子赵立春，一个正房三个妾，膝下也只活了大太太生的三个女儿和儿子赵瑞龙，妾侍们但凡有孕必小产，就没人能出了四个月。
赵东来的妈是赵家三姨太的丫头，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和老爷子欢好了一回，也不知道是怎么瞒天过海的怀胎十月有了赵东来，当然这些估计都是三姨太的手笔，反正孩子生下来全府哗然，大太太冷哼一声，老爷子虽然开心可也不敢表示，连名字都不能从了瑞字的备份，只是随便按照屋里头挂着的紫气东来的牌匾随意给了东来这两个字。
从出生起三姨太一个屋里的算是都被打入了冷宫，大太太联合其他几位姨太太刁难不说，连三姨太自己也错恨走错了棋，对他们母子俩没个好脸色。
五岁的时候突然一群人冲进来指责母亲和三姨太都和下人通奸，说他也不是赵立春的亲儿子，还做了什么滴血认亲，都是安排好了的，这血怎么能融呢？
两个女人被投了井，他一个小孩子被打的奄奄一息丢在两条街意外的巷子里，也是老天垂怜，那天沙瑞金兴致来了只想自己走走，也就赶巧发现了他，一时心软救了人，身世上赵东来没说过，那么小他也说不明白，但沙瑞金是谁啊，一举一动都有人盯着，早就把他生辰八字里里外外都给交代清楚了。
小时候的事儿他也不记得那么多，但他始终记着别人都劝沙老板不要淌浑水，救活了命赶出去自生自灭就行，可沙瑞金盯着他，像是看个小动物：“留下吧，我要什么，跟赵家还没太大关系。”
名字也是，沙瑞金说别换，该是谁就是谁，天都定好了。
那时候，沙老板多温柔啊，虽然不过二十多岁，可戏子，成名早，本事在那儿也说不出什么，可人是真好，想起来就觉得踏实。
赵东来就那么在沙宅活下去了，没人欺负他，也没人宠爱他，他就懂事的自己干活，小伙计，小劳力，能干什么干什么，倒也讨人喜欢。
沙老板也是，每每见着他，都会笑着拍拍他的头，叫他小家伙。
赵东来就像魔怔了一样，为着自己都想不通缘由的事儿，就想拉沙老板给别人做保护神。
他觉得可行，不仅仅因为自己对祁同伟的印象和那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，更因为直觉，沙老板一定会管他，一定会的。
祁同伟倚在长廊的栏杆上望着池子里的鱼。
这赵家可真大，这水里的鱼可真多。
他看着那些红的黄的黑的浮在水面上等着人喂，一张张嘴巴开开合合，又觉得可爱，又觉得可气。
摸了摸自己扇坠上一尾小木鱼，雕刻的活灵活现，还能摆尾呢。
祁同伟一把扯下来，盯着瞧了一会儿，就撒了手，任小木鱼落在水里，被几条锦鲤当成食物争抢着。
“你自由了。”他呆呆的说了一句。
而高育良正在不远处看着他，镜片后面的眼睛里一抹晦暗不明的神色。
—TBC—
